孟云虎策马赶到了车队前面,一勒马停下来拦住了所有人,枪尖一扫就指着赶马的元长安问:“大元皇室的太子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在阳州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元长安摊开手,“大概是来杀我的吧。”
白辕冷冷地说,“谋略在于出奇不意,我们不能冒险,天亮之后离开阳州。”
“若是明日封锁了城门呢?”元长安淡淡地笑,“我们大概已经被困城内,出不去了。”
“你算计我?”白辕脸上似有怒意,“我的手下要是有一人折损,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两位美人了!”
“攻城为下,攻心为上。”元长安叹了一口气,“谋略上的较量都是小道,人心是活的,总会有变数出现,但无论出现什么意外,我保证会在七日内夺下阳州。”
“你如果没有做到呢?”白辕凶恶地问。
“我就只能把命压在这里了。”元长安淡淡地说,“谋略是双方对弈过程中产生的智慧,定局中的规划好的计划算不上谋略,你要相信我,论谋略之术我学的还不错。”
白辕和孟云虎互相对视一眼,久久没有说话,事到如今都已经进入了阳州城内,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,只能相信元长安的话。
“你下一步要怎么做?”孟云虎低声问。
“城中粮仓在何处,你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?”元长安对着孟云虎说,“你要做的是烧粮,不过至多只能烧掉三成,一定要留下七成的粮食,藏起来也好,给百姓也好,总之不能烧完。”
“我们以运粮部队的身份混入粮仓不成问题。”孟云虎疑惑地看着元长安,“不过只烧三成会不会太少了?阳州这么大的地方总会藏有私粮能支撑不少日子,如果粮食不断绝,我们就无法打击到敌人的士气让他们投降献城。”
白辕也十分不解地说:“指烧三成粮食的话,那么我们围城也没有意义,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夺下阳州,安乐侯马上会派出援兵来救,毕竟阳州这样重要的地方,安乐侯不可能会坐视不理让它被我们夺走。”
元长安指向远处楼台成阁格外显眼的城主府,“既然来了阳州也不妨再冒险一点,只要粮仓火势一大,官兵必然被引去救火,我们只需要挟持阳州城主也可以打开城门,就能兵不血刃夺下阳州。”
“城内官兵有五千人,而我的灰鹰团虽然总数有一万人,但还包括了老弱妇孺,实际上有战力的只有两千人,这样入城风险极大。”白辕眉头紧锁,“只烧三成的粮食,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吧,这种想法太过于理想了,士兵们未必会在这种情况下投降,他们依然可以向百姓征粮,只要撑到安乐侯支援部队来临,到时候我们必败无疑!”
“我们只要烧光了城内所有存粮,士兵撑不过七天就会投降,安乐侯此刻和秦国交战想抽调兵力来救阳州起码需要半个月的时间,只要我们等足七天,阳州依然是兵不血刃被破。”孟云虎摇头也不同意元长安的做法,“只凭我们十二个人也不可以攻得进城主府,那里有城主的精锐守卫部队战力不可小觑,没必要冒这个险,攻下阳州不能急于一时。”
元长安闭上眼睛,像是在思考什么,他忽然说:“阳州本来就是个少粮的地方,百姓靠和汉国做生意挣取一点钱粮,士兵也是靠邻城补给的军粮维持,官吏直接收取税金粮食就可以过上奢侈的生活。”
这些白辕和孟云虎自然是知道,但也没有打断元长安继续说下去,只是皱紧眉头思索,他们感觉到元长安的话透出了一种怜悯的哀伤。
“但如果烧尽了这里的粮食会是什么后果?贫穷的百姓会死,体弱的官兵也会死,但城主不会死,他手下的官吏不会死,只有饿到了他们身上,才会开城投降,那需要多久?四天?七天?足够死很多人了。”元长安仰起头对着漫天星辰下的夜空,缓缓睁开眼睛似有泪水流出,“这种做法相当于屠城!”
孟云虎摆摆手,不能接受元长安的这种说法,“这里是南群国……你是大元的皇子,而这里只是大元九个封国里一个小小的城池,对于整个大元来的人来说也并不算多么残酷的事情,学过兵法谋略的你应该明白,战争死人是无可避免的事情,妇人之仁只会让我方损失更多。”
他看过饿死的人,也感受过饥饿的痛苦,那都不算什么,因为乱世里饿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。
“普天之下皆为王土,大元的国土是皆为我的子民。我不会用黑暗的方式来得到结果,那只能得来更坏的结局。”元长安转过头,盯着孟云虎的眼睛,“我在老师门下学过各种兵法,但最强的兵法你知道是什么吗?”
“黑暗兵法·杀戮决断!”他顿了顿,咬出了这几个字,“退者,斩!败者,斩!退一人而杀一营!将一败而灭一族!”
孟云虎感觉一股寒气穿过全身战栗起来,这种黑暗兵法他闻所未闻,如果真面对了这样的兵法之战,杀戮就会成了本性,任何懦弱的人都活不下去,他没想到一向是贵公子风度的元长安学过如此残酷的兵法。
“黑暗兵法·屠一城,降十城。”元长安深呼出一口气,“但我不会这么做,为了得到胜利,有种东西也是不能牺牲的,那就是民心。”
孟云虎沉吟片刻没有出声,看向白辕。
“你有把握吗?”白辕最终叹了一口气问。
“我没学过星象算命,不敢说十足的把握,八成还是有的。”元长安笑了笑,“是否能破城,就看我们之间的配合了。”
“我还以为没有你不会的东西。”白辕也低声笑了起来,“灰鹰团的一万人马就在阳州二十里之外,只要看到城中起火,就会开始围城!”
“我们兵分三路,孟云虎去烧粮,尽量造出足够大的火势,吸引守城士兵的去救火。”元长安跳下粮车,“我趁这个时机去挟持城主,逼迫他开城投降。白辕去城门口,等城门一开,带灰鹰团进城控制阳州守军。”
“你要一个人去城主府吗?那里有四百精锐守军可不好对付?”孟云虎说。
元长安只留下一个背影向后面摆摆手表示没问题,面向城主府走去,没入了街道的黑暗。
孟云虎挠挠头说:“他的剑断了啊……”
“可他还是一位玄术师。”白辕笑笑,翻身下马,取下放在马包裹里的两把刀剑装入自己身后的皮革,对着其他假扮成灰鹰团山贼的运粮队伍说,“你们跟随孟云虎校尉烧过粮仓之后,不可在城内劫掠百姓,明白了吗?”
“是!”灰鹰团的人拱手一齐说道。
白辕抬头去看夜空,眼睛追随星河看向南群国都的方向,眼神闪过一丝星光闪耀般的雪亮,低沉地说,“乐仓,真正的南群王回来了!”
深夜丑时,黑漆的夜里星光铺洒在街道上,凄凄静静。
阳州城主府,两尊石狮子森严地驻立在门前两侧,古铜铸造的城主府大门敞开,门内外空无一人,挂在檐上的灯笼烛火却未熄,四周一片寂静,连风声都不曾动过,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氛。
元长安站在台阶上静立了片刻,忽然小退了半步,屋檐出现了动静,瓦片碰撞的声音,有东西滚落了下来,是一颗头颅,斑白的发须以及死前都没有来得及闭上的眼睛。
元长安看到他脸上被人刻下了城主印,就知道了他是谁:阳州城主,陶膑!
事情超出了元长安的预料,他没有城主,就不能胁迫阳州守军投降,有人看破了他的计划,提前杀了阳州城主,夺取了兵权,他来晚了一步。
元长安心中有剧烈的不详感,因为这局计划中的变数已经出现了,只是没想到出现的这么快,令人措手不及。
他心里暗暗打算要马上离开阳州,告知白辕和孟云虎计划有变,此刻城主府内却传来了一阵笑声。
“长安皇兄,既然已到门前,为何不进门来与皇弟吾一聚?”元璋懒洋洋地坐在城主府最上方的主位上。
声音带着最诚挚的邀请,孩子般的真诚,给人如浴春风的清澈纯净。
元长安心中一寒,他从没见过元璋,只听过他杀死所有的兄弟后当上了太子,也看到了他杀死阳州城主的狠毒,隐藏的心机让人恐惧,而他只有十六岁。
“皇兄既然不愿意自己进来。”元璋站起身,从脚下拿起一张巨大的铁弓足有四尺长,弓身上流动着紫色的光泽,弓弦银白几乎透明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作的,他细眯起眼睛,缓缓拉开弓弦,箭羽贴近自己的脸庞,“那吾只好‘请’皇兄进来了。”
话音刚毕,一道银色的箭矢从城主府**出。
元长安瞪大了眼睛,他反应过来的时候,箭矢已经逼近他的眉心,这枚羽箭就像是穿透了一切阻碍,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来不及眨眼的瞬间,元长安的身体像是重重的叠影,不可思议般地向右移动了半个身子的位置,箭矢的破风声贴着他的耳垂呼啸而过,鬓角的几缕发丝被利箭所断,飘落在空中。
元长安感受到,箭上的力道并不强,却已经接近杀死他,但这仅仅只是一道虚箭,真正的剑光闪来时,天真、无邪两位少女各持一柄长剑,一前一后地站在元长安身边,两把长剑已经架在了元长安的脖子上。
她们个子稍微矮小了一些,手臂高高举起才能架住元长安的脖子,衣袖从手臂上滑落下去,精美地如同软玉。
“太子有请。”少女们同声说道,声音冰冷清脆。
“双胞胎?”元长安眼珠左右转了一圈扫过了两位少女一眼,但天真、无邪并没有回答他。
“有请皇兄。”元璋的声音依然诚恳,还有尊敬。
少女们的举动就绝无尊敬之意,利剑轻轻划在元长安的脖颈上,挟持他向着城主府内走去,走进之后,大门无人推动自行关上了门,周围树荫闪动,像是潜伏了妖魔在夜风中走动。
元长安一路走过后,整座城主府竟然没有半个人影,也看不到陶膑手下四百静锐的守军,直到被逼进内堂后看到的是一桌酒席,原本坐在主位上的元璋站起身来,毕恭毕敬地行礼,请元长安入席。
“初次得见皇兄,也是久闻其名,幸甚。”元璋眼眉柔和弯成了月牙儿,像是见到了崇拜的兄长极其高兴。
元长安沉默了很久,“幸甚。”
“皇兄此行前来是为了夺下阳州城吧。”元璋举起葡萄美酒向元长安敬了一杯,不过元长安没有没有动,元璋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。
“似乎你已经是领先了一步。”元长安说。
“一座小城而已,比起天京也就是个乡下诸侯的地方。”元璋大手一挥,“皇兄喜欢,我就送给皇兄了。”
元长安眉角一跳,“哦?收下这份大礼恐怕也不容易吧。”
“我们秉承太祖皇帝的血脉,都是自家兄弟。”元璋将城主印摆在了桌上,推到元长安面前,“不必客气。”
元长安笑笑没有去接,“若是我收下,明日杀死阳州城主,屠戮城主府满门的就是我了吧。”
“皇兄说的是哪里话?”元璋脸色一变。
元长安猛地站了起来,“幼稚!”
“大胆!”
“放肆!”
天真、无邪拔剑压住元长安的肩膀,少女剑上力量大的惊人,生生把他压地坐了回去。
“皇兄还真是仁慈啊,以为可以不流血就能夺下阳州城。”元璋像是嘬饮美酒一般“啧啧”出声,“皇兄你在这个乱世一定是个寂寞的人。”
“或许吧,在这个荒乱的时代,人总是寂寞的。”元长安自嘲地笑笑。
“我可以把她们送给皇兄排解一下寂寞如何?”元璋大声笑着,指着元长安身后的两姐妹,她们依然是面无表情,精致美丽的面容宛如锦玉一般的玩偶。
元长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。
元璋放下酒杯,严肃地说,“看皇兄的样子,是很难喜欢上一个女人咯?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元长安心里闪过了某个人的影子,但他没有说出来。
“你的心太大,想救济的是天下苍生,是大爱。”元璋像个孩子一样揉揉鼻子,“可是,爱恨情愁这种事情,是小爱,你的心里未必容得下这些。我看的出来,因为你和我一样,想要的是这个天下,为此可以牺牲一切,付出一切。”
“那就能不惜一切代价,以至于兄弟相残?骨肉相杀?”元长安按住桌角,身体前倾,逼近他问。
“我是想说……”元璋挠着头,想了很久,“天底下有很多我想要的东西,可如果不去努力争取,就只有羡慕的份,我不甘愿做那个眼巴巴羡慕别人的人,我想别人都羡慕我。”
“你就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兄弟?”元长安轻声说,“可他们都死了,羡慕不了你。”
“所以我要当皇帝。”元璋握紧了拳头,看着元长安,“让天下的人都羡慕我。”
“天下不是这样一个东西,它不值得让人羡慕,皇帝是守护黎明百姓的责任,不是用来争夺的荣耀。”元长安笑笑,“说出来的都是很空虚的话,但这就是我在乱世中的寂寞了。”
元璋脸色铁青,“你不想要复仇吗?不想要皇位?不想要权势?和我争夺整个天下吗?”
“听说你只要杀了我,就可以回天京成为皇帝了。”元长安淡淡地说,“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。”
“皇帝还没有死,就轮不到太子来当皇帝。”元璋冷冷地笑,“我们有合作的机会,因为我们有同样的目的,那就是杀死现在的皇帝,元隶!”
“他是你亲生父亲。”
“也是你的叔叔。”
两人沉默片刻,又同时大声地笑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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